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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四十一章 定风波(1/2)

但陆白水的表情略有些奇怪. 仿佛是的确认得这个人,可并没有料到他会在此地出现。

因而有些狐疑摸不着头脑,脚步也略迟疑。

见他这模样,那人又笑起来:“陆兄,怎么,不认得我了么?”

陆白水微皱眉头,又走了十来步、能够看清来者的脸了,才道:“……水月先生。

你怎么……在这里?”

这位“水月先生”就背了手、轻叹口气:“听说这里不太平,怕你有事,所以过来看看。

没想到看了一出好戏。

陆兄,船上有什么叫你为难的人么?”

陆白水又向前走几步、停下来了。

他并不立即答话。

而是又将这位水月先生细细观瞧一会儿,才说:“你我相识的时候……你说你是隐居海外的浑斯鄂国人。

因为祖辈厌烦陆上的纷争,所以避居东海。

但如今”

水月先生略一沉默,往四下里看了看:“陆兄。

我和你结交的时候,就说我已经不记得自己活了多久。

你这样的聪明人,难道还不清楚我原本非人,而是神异属么?

今天又问这样的话”

他笑了笑:“看来我来对了。

是这船上有人胁迫你,叫你不敢说真话么?”

陆白水便往船楼处瞟了一眼。

水月先生却笑着摇头:“陆兄想说是他?

我看不是那只是个小道士罢了,你们陆上多得很。

这样的人不会叫陆兄如此为难。

我看……另有其人吧。”

说了这话便高声道:“船上的朋友还不出来相见?

我的朋友在你这里,你可也有朋友,在我那里。”

听了他这话陆白水一愣。

旋即皱眉:“水月先生,你……在为那位东海龙王做事?”

这位“水月先生”与他是旧相识,大概已有十年了。

但人与神异属的结交不同于世俗之间的关系。

这十年之间约只见过四五次面罢了每一次对于陆白水都说都是漫长时间之后的相见,但对于这位水月先生来说,瞧着却只像昨天分别。

陆白水的确是聪明人,怎么会不清楚水月非人呢。

只是他在陆上与妖魔打交道的时候就已经晓得,倘若一个妖魔乔装作凡人与人接触,就最好不要拆穿他。

二人心意领会、还可以做朋友。

倘若言明了,大多数妖魔都会觉得无趣,有的还会翻脸。

别说朋友没得做,搞不好连命都丢掉了。

而今这水月又忽然出现在船上、说了这样的话。

再想到两人此前结交时、他所做过的一些事情……

他虽是个凡人,也对李云心此行的内情了解不多,但在白水镇听了附身李四的蓬莱娘娘一番话、又在船上见闻许多,就逐渐在心中理出一个接近事实的真相来。

到如今便意识到水月先生所说的“你可也有朋友在我那里”,或许便是指那位上官月。

他的这位非人朋友……大抵也是海中妖族、为东海龙王做事的。

但抛却其他种种因素,只说这一件事的话水月先生口中所指的人倘若真是他那位来历同样神秘的李兄的母亲……陆白水本人是很不喜这种做法的。

或许是他从小未享受过父慈母爱的缘故向来难接受以骨肉亲情做要挟。

因而他说了这句话,水月先生的一双淡蓝色眸子便微微亮起来、脸上的笑容也渐收敛了些。

看陆白水一眼,了然道:“哦……这么说,陆兄不是被胁迫。

而是结交了新朋友,忘了我这个老朋友?”

海面上原本有雾。

水月先生出现之后,雾气便愈发地浓了。

再等他说了这句话,浓雾忽然翻卷起来,海面上也起了浪涛。

那浪,并不是一般的浪陆白水先是觉得脚下一沉。

仿佛自己的身子忽然变得重了、压在甲板上。

随即意识到不是自己在压船板,而是船板在顶他的脚整艘巨舰,忽然被抬了起来。

人说船行海中,总爱用“沧海一粟”来形容。

到这时候,这个词变得恰如其分仿佛巨舰猛地冲破浓雾……陆白水忽然看见一片云海!

然而这“云海”,正是此前笼罩海面之上的雾气一道不知有多高的巨浪猛地将艨艟号抬上高空,然而又不是那伏波大将军出现时如孤峰般陡峭的浪头,而是一整座山一般平缓的浪!

这意味着这一道浪涛便足有百丈高、更不晓得有多么广阔!

可再往远处看,那茫茫的海雾之上还有无数道浪头此起彼伏。

就仿是,这东海原本只是一盆水,平常时候的浪涛,只是微风在海面上吹起了柔和的涟漪。

但如今却有一双巨手插进水中、狠狠地搅拌起来了!

饶是陆白水这样的人,在感受到自脚底而上的巨力之后也站立不稳、左右各摇摆了两三步才重新立足了。

舱内的人更是都被惊醒,全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

可等他刚刚调匀了气息、再要开口说话的时候

忽然觉得巨舰上升的势头一止远处“云海”之上的那些浪头、乃至这巨舰之下的浪头,忽然都不见了!

他心中大惊、暗道一声不妙晓得这是巨浪将船抛上、势头消减下去了。

浪退,但船还在上升。

到这时候再下落,距海面已是有一段距离了!

他只来得及伸手扣住旁边的船舷,便只觉得身体当中的五脏六腑全都被抛了起来,脚下无立足处,腾云驾雾一般地在半空中往下落而后轰隆的一声巨响,泼天盖地的海水扑上甲板,他整个人也狠狠地撞到船上,仿佛是从数丈高的地方摔下来了。

巨舰舰身随即传来一阵可怕的呻吟声,陆白水不晓得龙骨能不能受得了这样的撞击。

倘若不能,整船人的性命可就都交代了。

再往旁边一看心中一沉。

他看到了怒涛之上残破的木板,以及一根主桅。

海上有雾,看不清海沧号在哪里。

但依着方才那浪看……艨艟号正在浪头上,海沧号则在坡上。

这样可怕的巨浪,海沧号十有**已经倾覆了!

到此时,海面上惊涛怒吼声仿佛连天的炸雷一般,将船上人们的惊呼声都盖过去了。

谢生终于觉察到不对劲儿,从舱内探头出来看。

但那位稳稳站立的水月先生只一弹手指,舱门便嘭的一声关上、将他也给打回去了。

说来也是神异虽说周遭都是巨响,但在他身边数十步之内,一切却都清晰可闻。

到这时陆白水将从地上站起、看到那潘荷拉着武家颂不省人事的身体缩到靠船楼一侧去,便见水月先生又冷冷一笑:“陆兄。

如果你是因为畏惧那人的神通而遭胁迫的话就瞧瞧他今天敢不敢出来?”

言罢再往四周环视一番、喝道:“陆上的朋友还不现身么!

?”

此时海风怒吼,惊涛狂啸。

艨艟号在风浪当中仿是一叶小舟、随时都会倾覆。

水月先生的脸上虽还有淡淡笑意,但笑容渐冷、身上荧光渐盛,倒是越来越像一个强大的海中神灵举手投足之间便引动海天剧变。

陆白水晓得情形不妙了他自己并不怕死。

但船上还有许多的兄弟。

倘若因为他一个人对另一个什么人的许诺、情谊,连累那么多人死去,他们又有何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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