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先生撇了一下嘴，说：“你们犯了一个小错，不严重，是在我上车之后才戴上的头套。

所以，我上车前已看好方向。

你是上了府前路才向西拐的，没错吧？”

李三扭回头，看着自己的弟兄，说：“长经验了吧？

是不是？

以后抓了人，要先戴头套再送他上车！

明白吗！

还好霍先生明事理，不会怎么着。

万一他出一点什么不好的状况，我看你们两个算是活得不耐烦了。”

那两个弟兄都歪嘴笑着，连连点头。

李三又转向霍先生，笑着说：“他们都是新手，缺练。

明天您精神好，捎带手的教他们一下，那你可算是积了大德了！

成了，我也不跟您费话了。

您坐着，我们也坐着，咱们都好好的，打个盹，如何？”

霍先生人到中年，人生阅历丰富，又是一个再睿智不过的老特工，却没想到会受这么一个精瘦家伙的调侃消遣，心里着实有些气愤。

但也只能怒视他一眼而已！

处境使然，在人家的房檐下，他想不低头也是不行的！

18－11

第二天，天刚亮，也就是五点半左右，陈子峰这几个人就起来了。

陈子峰说：“咱们动作快一点，不要让张永起把咱们堵在屋里！

那才扯蛋呢！”

他们随便擦了一把脸，就出了海陵旅馆，闲情逸致般地向光孝寺那边走去。

光孝寺门口的哨兵好一番通报，就搅了总指挥李明扬的好觉！

他从宿舍里出来时，穿着大背心，大裤衩，脚上一双皮拖鞋，头上更是乱蓬蓬的如鸡窝，相当恼火地瞪着陈子峰这几个人。

陈子峰“哎呀，哎呀”地叫着，连声说：“对不起长官，我光想着我自己了，一夜没睡好，就希望跟长官讨教一下子，却忘记了时间点。

哎呀，实在是对不起。”

李明扬恼火得不得了，只好向办公室那边挥挥手，意思是，都去办公室坐吧。

在李明扬的办公室里坐下来，又是一番折腾。

先找茶叶，又发现暖瓶里的水是昨天的。

李明扬只好叫来勤务兵去烧水。

最后，总算是把茶泡上了。

李明扬懊恼地瞪着陈子峰，“说吧，又是什么倒头麻烦事，让你一夜没睡！”

陈子峰却愣怔地看着李长官，好一会儿，才说：“我们，我们是不是忘记吃早饭了？”

李明扬简直要被他气蒙过去了！

又出门叫来勤务兵，叫他赶快去买早饭。

他恶声说：“赶快去！

再晚一点，屋里的几个混蛋家伙就要饿死了！”

18－12

整个吃早饭的过程，是陈子峰和乔艳芳赞扬泰县早点的过程。

他们吃得津津有味，把每一样早点都要反复赞扬，又说了许多感谢李长官的话。

李明扬坐在桌边，不过是吃一只小肉包子点缀点缀，眼睛里却藏着疑虑和不安。

眼前这几个家伙，说是军统方面的人，简直跟江洋大盗没什么区别！

要多可恶就有多可恶！

但昨天李长江对他说的话，张永起说的话，还有魏熙江狡诈的眼神，都让他心里积满了疑虑与不安。

他要保住泰县、姜堰这块地盘，是容不得出差错的！

但这几个人一大早就到他这里来，似乎是在耍什么阴谋诡计！

他不得不防！

还算好。

这几个家伙吃完早饭之后，抹抹嘴，竟然跟他探讨起下一步的作战行动来了！

简直是莫名其妙的，老子们作战，和他们这些家伙有什么关系！

眼前这个陈子峰，先拿了韩长官制定的第339号作战计划细看。

之后，他竟然装模作样地在地图上对照着，研究起作战方案来了。

一个姓萧的，似乎是最近刚来的，一个姓乔的贼丫头，也在地图上指指点点，议论来议论去，什么左路军，右路军，什么八月三十日到达指定位置，什么九月二日开战，他们竟然议论了一个够！

最后，陈子峰终于放下地图，却向李明扬问了一句贼都不会问的话！

“长官，您认识新四军的陈一毅吗？”

“我认识！

去年就打过几次交道！

你什么意思！”李明扬瞪着陈子峰说！

“那，长官，您和这个陈一毅，有仇吗？”

“我和谁都没仇！

要有仇也是和日本人有仇！

怎么着！”

“那，这个事，这个事。

长官，陈一毅的新四军不过三五千人，您这么大的部队打过去，妈呀，一下子就把他们赶到长江里了！

妈呀，新四军那边的人，还不恨死你了！”

就是这么一句话，就把李明扬顶到南墙上，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从昨天到现在，什么事最让他焦虑，就是这件事了！

陈一毅的新四军如果吃了大亏，恨死他，只是事情的一面！

还有他妈的另一面，第八十九军的李守维，一旦攻下黄桥，那一带就成韩德勤的了！

我的泰县、姜堰什么的，就被夹在中间！

说不定什么时候，韩德勤一张嘴，就能把我的地盘，都给吞下去！

一想到这一点，李长江说过的话，又在他耳边响起来，“大哥，谁都帮不了咱们，只有借助日本人的力量，才能保住这一块地！”

但这件事说说容易，但却要被人骂一辈子！

汉奸这顶帽子，是什么时候都摘不下来的！

这也是他心里最忧虑的事！

18－13

直到上午十点钟，正是陈子峰猜测的时间，张永起来了！

陈子峰判断，他恐怕也找了一大圈，终于找到这里来了！

王八蛋！

你用了这么长时间才找到这里来！

你也是个笨蛋！

陈子峰却好像看见救星似的，一下子就把他拉到地图前，又是什么左路军、右路军，从这里，到那里，等等的一大堆，大谈九月二日开始的作战行动。

张永起一直瞪着陈子峰，似乎想说什么，但又说不出来的样子。

“陈队长，你很关心这次作战？”他莫名其妙地问。

“哎呀，实话跟你说吧。

昨天我没顾得上，夜里我就睡不着了！

翻来覆去的，就是想着这件事。

所以我们很早就来了，向李长官请教这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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