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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引江第一百一十二章棠棣之华(1/2)

要找到师父的方向,赶紧追上去!

这是清卿从剧毒昏迷中醒来时,脑海中意识到的第一件事。

于是学着子琴的样子,将两个两把轻飘飘的弦剑分别收进左右袖口,白玉箫牢牢挂在腰间,拿起身旁那个青色的小药瓶一看——

上面星星点点,桌上地上,洒着已经干裂的血迹。

清卿一把将这药瓶攥在手心,奔出门去,只见半山腰上的火势猛烈,时不时传来滚石崩裂的声响,这火势似乎已经快要蔓延到山顶上来了。

子琴脚步甚轻,一点儿踪迹也没留下。

摊开双手,那药瓶静静躺在手心,散发着和自己身上衣袍一样的色泽。

师父透明指尖留下的温度仍隐隐透在着带了血的瓶子,不断传递到清卿手掌的脉络中来。

就在泪水即将涌出眼眶的一刻,清卿赶忙攥紧了拳头,让泪珠子全然滴洒到自己布满伤痕的指关节。

自己不过刚及笄的年纪,流的泪已经够多了,以至于那朦朦胧胧一双泪眼,此刻仿佛辨不清天地的形状。

不知为何,清卿脑海中突然浮现出西湖码头边,算卦人看着二人说出的那句话。

清卿嘴唇颤动着,不由得心下一紧:“只要你二人始终左右相依,不会分离,便好。”可再看向这窄窄山顶,密密榕林,哪里还有师父的影子?

清卿不及犹豫,抬腿便要向着山下狂奔。

却在身体腾空一瞬,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似乎听见袖中弦剑“铮”的一声嗡鸣。

一时顾不得其它,清卿飞也似地仍然沿着小路,任凭树林的影子在身后穿梭,头也不回地一步步朝山下跑。

可那左右弦剑偏偏是活过来似的,“铮铮”地奋力鸣叫,终于震得清卿感受到胳膊一阵冰凉的疼痛,这才不得不停下脚步。

那两根长弦安安静静的,隔着青袖,透出微闪的光泽。

双臂冰冷间,似乎毒发的手掌更是剧痛难忍,清卿只觉得自己整个身子,都坠入那无边无际的冰窖子里。

随即抬起眼,愣愣望着半山腰的火光,咬牙道:

“莫非真的是天不容我令狐氏,连我去寻找师父去向,也是不能么?”

想到此处,清卿自己把手搭在脉搏之上,学着绮川教给自己的样子,凝神静听。

却觉得脉象虚浮,似乎那心脏的跳动之声正越来越无力,一次比一次渐渐虚弱下去。

清卿苦笑着,双眼望天,摇摇头。

若是墨尘掌门以为,早点让苍天结束自己性命,就能早点让令狐氏万劫不复,未免想得太简单了。

从自己亲眼看到子书师父浑身浴血,留下那“入木三分”一张在南箫掌门经脉中,便意识到——

令狐后人,没有听天命,顺天意的道理。

自己平日里谈不上喜欢这把泛着紫光的粗糙木箫,甚至还有一丝厌恶,是因为见惯了江湖中太多拼死搏杀,皆因此箫而起,因而巴不得早些把它绑住石头扔进大海里,让江湖世人谁也找不见,落个干净。

只是师父师叔平日嘱咐惯了,说这是子书留下的遗物,无论如何不能丢弃。

再加之,这木箫像是被自己牵了魂儿,自己怎么丢弃,也能找回身边来不走,倒惹得清卿生出一丝相识已久、恋恋不舍的意味。

可今日,西湖温家的人杀回来,要夺走这白玉箫,却偏不能!

清卿冷冷一笑,像是冲着苍天,像是冲着令狐氏百代先人前辈,就仿佛调皮的孩子想到个恶作剧,冲着大人忍不住扬起嘴角。

随即手心的冰凉袭来,清卿转过身,提起最后一口气,向着灵灯崖奔去。

袖中的弦剑猛地一震,那剧烈的余音响彻立榕山顶。

清卿感到滚烫的泪水正飘散在自己不断丧失血色的脸上,不由得把手握在弦剑剑尖,心下暗道:“师父……弟子与师父终究是逆了天命的缘分,此生尽头不能相见,也不负此生相依相伴一场,共同废了那令狐祖先留给江湖的誓言……师父与清卿,在天为比翼,在地为连理,黄泉之下,是谁也分不开的……”

说到此处,清卿想起那个大雪之夜,自己第一次全身心地投入师父的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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贪婪地感受那琴声隐隐之下的温暖气息。

师父白皙的脖颈之下,能隐约看见生命的脉络在跳动不停。

师父玉石般的脸庞上绽放开笑容,熟悉的眼中全是清卿身影。

腥咸的海浪气息扑鼻而来,清卿奔跑之间,已然能听到那浪花起起落落的声音。

海浪的声音真美啊……那是被吞噬在水面之下无数英灵和亡魂,留下的一首对生命的终曲。

师父,待弟子杀了西湖的后人,便先行一步,去地府与师兄师姊团聚……

就在清卿的双脚即将踏上山崖,忽然听得身后一声犹犹豫豫的喊叫:

“林姊姊!”

清卿本想回头,却在转身一刻浑身凝滞。

西湖的将军弟子们本事再大,也没有这么快就攻到立榕山顶之上的道理。

脑海之中,清卿感到电光火石一闪,这才想起——

上一次西湖南林攻打立榕山,只有一个人手里拿着从山顶到山脚的地图。

而那份地图,还是自己亲手抛在他手里。

而此时身后,安瑜的脚步已然脱离八音会之时的稚嫩之气,一步步沉稳踏实,带着一个将军应有的无畏气概,不断地靠近清卿身后。

而清卿僵直地立在原地,咬紧了呀,就是不肯转过身来。

“姊姊。”安瑜停下脚步,喉咙中吐出的声音,似乎已然显示出这位将军不凡的内力,“西湖今日来并非夺箫,而是想把立榕山烧个一干二净……林姊姊,让瑜带你走吧。”

清卿一怔,摇摇头:“我哪儿也不去。

若是温掌门想要烧山,我岂有离开立榕,苟且偷生的道理?”一听这话,清卿清楚地听见一声搭箭上弓之声,随即便是安瑜那不容置疑的语气:

“姊姊即便不肯跟瑜走,也再不能往前一步了。”

听闻这句话中,已完全是个西湖小将军的身份,向着东山的叛贼妖人下命令。

清卿再也忍耐不住,终于刹那转过身,与安将军坚定的目光撞在一起:

“立榕山是令狐后人的地方!”

“现在已经不是了。”

清卿嘴角露出难得的冷笑:“一个西湖还没长大的将军,拦不住我。”

深深吸一口气,安将军仍是拉满了弓,指尖没有丝毫颤抖:“姊姊,这大火烧山,再不走就来不及了。”说到此处,眼中似乎闪过一阵年幼的光芒:“姊姊若是肯跟瑜走,瑜万死不辞,就算背了西湖一世的骂名,也要将姊姊送下山去。”

“如果我不走呢?”

“那这银弓无情,决不能让姊姊再往前一步。”

不愿答话,清卿回过身,径直向着灵灯崖的方向一步一步迈过去。

身后弓弦一响,清卿既不回头,也不躲避,任凭一支银羽箭擦着自己左肩飞过。

弓弦响起的一瞬,清卿已然能听出这银箭的走向,因此一步一步,片刻不停。

身后“吱呀呀”一声响,银弓上箭,一支银羽箭再次凝神待发。

银箭射出之声再次想起的那一刹,清卿步履不停,仍是迈出一步向前,却在箭尖离后心只有最后一寸之时突然转身,扬起右袖,让袖中弦剑将奔向身前的银箭“铮”一声打落在地。

随即那右手中的弦剑光影出袖,接着银箭散入空中的光芒,划过一道冷冽的弧线,向着对面的安将军闪电般飞去。

谁知安瑜丝毫不避,看见弦剑的光芒迷住双眼,便眯起眼睛。

几乎同一时刻,弦剑银羽箭同时在空中一声长鸣。

那细长的琴弦破开安将军心口,仍然向后飞出,在安瑜的身躯上留下一个拇指大小的血洞。

随即只听“铮”一声响,弦剑半个身子都刺入老榕树的树干之中,颤了颤身子,再也不动。

清卿一个侧身,让银羽箭从身旁闪了过去。

似乎愣了片刻,安瑜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用手指在胸膛上的伤口一探,却抹得整个手掌被染得鲜红。

果然是自己出剑时克制不住的心软,清卿心下暗自感叹,有些分不清是责怪还是庆幸——那弦剑并未直挺挺穿过安瑜心脏而出,只是偏开了不过一两个手指的距离,打碎了几根肋骨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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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

终于克制不住,安将军“哇”的一口血吐出来,“扑通”跪倒在地。

泛着银光的弓箭,也无可奈何地掉在地上。

清卿这才从方才那一箭之险中回过神,自己额头后知后觉地渗出点点汗水来。

再望向眼前那伏在地上,满口吐着血,身上的盔甲显得有些僵硬的将军,似乎重新回到了记忆中一直跟在大哥身边的弟弟模样。

安瑜的一举一动,像极了孔岳川,哪怕是对着姊姊拿起弓箭,手中那丝毫不乱的定力,也和大哥铁下心来的样子毫无二致。

清卿想起大哥奄奄一息的最后一晚,自己肩头那突如其来的刺痛。

这个秘密,清卿从未对任何人说起。

连师父也不知道,是谁给自己下了同样剧毒的“雪上蒿”。

清卿此刻,一滴泪水也流不出来,只是觉得有些可惜——可惜古人留下那“义结金兰”的情意,放在今日江湖之中,不过是一场生离死别就可以解决的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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