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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二章 天上天关,刀气如龙(2/3)

今日这‘猛烈”二字,你也要时时临摹,其中的意气也许并不适合你,可皇子你闻之习之,也可多一种选择。

十三皇子小小年龄,望着纸上的字出神,过去许久,十三皇子才站起身来,向陆景行礼,道:“还请先生教我。”

陆景随意一笑:“我修为尚浅,不过元神化真的境界,尚且教不了你高深的法门。

可我修行元神,心中始终秉持一念,那便是“求道需猛烈,酝酿胸中意气,养出自信的精神。”

“太子、七皇子修行天赋自然惊人,这些倒是无可置疑。

可是修行之人,不可自大,却也不能以修行天赋望断往后的道路,反而当养一口吞万里的气魄,切不可妄自菲薄,也不可自认为弱于他人。”

“猛烈二字,便是此解,既要以猛烈之心求道,也要以猛烈之心进精,仰视身前高山时,万不可觉得这些高山无法翻越。”

“立大事者,不惟有超世之才,亦必有坚韧不拔之志,只猛烈求道便是…………十三皇子,你觉得如何?”

十三皇子低着头,脸上沉吟,眼眸落在那纸上的字上。

他尚且年幼,国子监的先生们就已经开始教授他四书五经。

可这些先生终究不是皇子少师,只教授属于自己的课业,并不曾过多延展。

陆景这些道理,只有十岁不到的十三皇子,自然也曾在书上见过。

可当眼前的陆景亲笔写下“猛烈”二字,又仔细讲解,十三皇子凝视陆景草书笔墨,心中感触比起平日读书不知要澎湃上多少。

“不惟有超世之才,亦必有坚韧不拔之志…………”

“求道需猛烈,不可妄自菲薄”

年幼的十三皇子越看那猛烈二字,越觉得心潮澎湃,越觉得自信万丈。

就好像眼前高耸万丈的山岳,也因他踏云飞天,而被他就此翻越!

他深深吸气,看向陆景,再度向陆景行礼。

“先生,您是我之少师,往后只需直呼我名便可,往后路途漫长,还请先生教我。”

经过这十几天的相处,因为陆景许多事迹,再加上眼前这位年轻的皇子少师确有真材实料。

对于四书五经的见解往往十分独到,说话也不如其他先生那般古板,这些都让十三皇子对于陆景这位少师极为满意。

而今,区区猛烈二字,却好像有种独特的力量,令他未曾定型的心智更加坚定许多......

十三皇子虽然年龄尚小,却也知一位合格的皇子少师对于他的成长而言,究竟有多么重要。

正因如此种种,他以皇子之身,对陆景却越发的尊敬起来。

陆景并不曾拒绝他,却也没有真就直呼其名,认真道:“炎序皇子,细细临摹这两个字,对你自

然有所椑益。”

炎序皇子:“受教。”

——

陆景舞龙街一行,不过区区一日时间,就已经传遍了书楼。

所以当陆景踏着门外的白雪,走入四季如春的书楼,不知有多少目光,都落在他的身上。

即便隔了遥远的距离也有书楼弟子停下脚步,向陆景恭恭敬敬行礼,口中唤一声:“景先生。”

陆景一如既往的温和点头,独身漫步在书楼道路中。

绝大多数书楼弟子看到他,眼中也大多都是崇敬之色。

陆景刚入书楼时,书楼中的弟子听闻他的年纪,即便相信书楼的选择,也总会生出些迟疑。

可后来……

这位十七岁的书楼先生在短短数月中,扬名太玄京草书造诣自不必说,据说又在蔚花夜上画龙点睛,异象顿生。

蔚花夜上的真龙,就是从陆景画中飞出。

执笔画真龙,胸中竟然又养出了浩然之气,足见其学问的深厚。

又有神火修士刺杀他,他携尸而去舞龙街,面对诸多凶气滔天的将军展露凶威也毫不畏惧,毅然将那一道尸体扔在玄都李家门前。

少柱国李观龙功绩非常,自是受到许多人的敬重,绝大多数人都不曾起疑。

可书楼里也有人觉得,陆景先生是在以此行明志,是在以送礼为名,质问玄都李家......

其中所需的胆魄,自然不必多提。

换做寻常人,光是看到玄都李家门庭上铸刻的天龙,胆气就要弱上五分,若是见到李家门前那些凶悍的武夫,哪怕是厚重如同山岳般的胆气也要见底......

如此种种。

一时间陆景在书楼弟子中的声望,几乎达到了某种顶峰。

许多书楼弟子乃至书楼先生也都觉得,陆景也许应当入三层楼。

遍观其中典籍,看一看这世界表象下,究竟隐藏着些什么,想一想自身的道路,想一想学问的真谛。

陆景就顶着这些目光,去了翰墨书院,上完了一堂草书课又与关长生为首的几位先生一同用过午饭,这才走出饭堂,想要回自己的房舍中。

直至他走到翰墨书院中的清池旁,却看到不远处,单臂的九先生,正吃力的清洗着一柄大刀。

那一柄大刀颇为宽大,足有一人高。

陆景仔细看去,那大刀上泛着银色的冷光,寒气逼人,可刀身却有斑斑锈迹,看起来已经陈旧、破败。

“这把刀大约就是风眠前辈口中的斩青山?”

陆景思绪轻动,朝着池边的九先生而去。

九先生一只手臂不知因何而断,他将这口大刀放在岸上,左手亲自留出清池中的水,酒落在大刀上,手中并无他物,只是单纯以手掌摩擦,想要擦去刀上的锈迹。

陆景走到近前,却惊讶的发现一一当九先生一手擦拭大刀,大刀上的锈迹就在顷刻间消失不见。

可每当九先生拿开左手,那些锈迹便会缓缓浮现出来,一如之前那般。

“可曾吃好了?”九先生似乎察觉到身后来人是陆景,语气还是那般和煦:“院里饭堂做出的餐食,比起翰墨书院以外,还要更好吃上一些。”

“吃过了,九先生,我来帮你?”陆景走到九先生身旁,未曾多想,便撩了撩衣,摆,也如他一般坐在九先生身旁。

九先生摇头,有些遗憾的笑道:“我这把刀自始至终只认我,旁人动它不得。

只是这把刀却因我而腐朽,其中的刀意精神也因此而沉睡,刀身上的斑斑锈迹也,是因此而来。

如今我在池水旁清洗也不过是些执念,想要洗干净刀上的锈迹,靠些凡间清水,实际上是无望的。”

陆景听这九先生的话,心中虽然好奇,却也知晓礼仪,他人之事,有时候也不能多

问。

九先生倒是颇为豁达,看向身旁的陆景,笑道:“我这把刀曾经名为青山,自我故土青城山中孕育而出,后来发生了一桩事,那青城山惹了天怒,受到了上天的责罚。

而我年少时,也觉得上天有命,不可驳斥,也就以此刀斩青山,在那一桩上天劫难中,我成为了行刑者。”

九先生说话时眼中带笑,可不是为何,当这些话落入陆景的耳中,陆景却觉得九先生心中含着莫大的悲哀。

“其中应当还有些隐情,否则九先生必然不会每日描摹青山。”陆景心中暗暗思索。

果不其然,九先生说到这里微微一转,又转过身去,继续执着而又无谓的清洗着斩青山上的锈迹。

“可是后来啊,夫子告诉我,无论是天上的星辰,还是俯视人间的仙人,有时候也会犯错,有时候也会生出恶念。

我以青山斩青山,斩去我自小生活的故土,又犯下了滔天的杀念,以往锋锐的本心其实已然消亡。”

“心中如若山岳般厚重的信念,也早已崩塌殆尽,正因如此,自从观棋先生救下我的性命之后,我就再也无法画青山了。”

九先生仿佛在说旁人的故事,自始至终,脸上笑意如故。

陆景沉默地听着,并不曾多说什么。

九先生忽然话锋一转道:“陆景,如今观棋先生肩头打着你我难以想象的重担,他颇为欣赏你……

这些,你可曾知晓?”

陆景神色微怔,继而轻轻点头。

九先生看到陆景的神色,脸上笑容更加温厚了些:“观棋先生是真正的君子,我濒死时,他将我从青山墓葬中拉了出来,夫子不在人间已然四十八年。

这四十八年时间,观棋先生始终默默打着重担,这天下,这凡间与天上,乃至着大伏太玄都,都远不如我等见到的这般平静。

他心中有些理想,少年时也曾驳斥天下名士,想让他的理想在这凡间大地上,在凡俗而又可贵的生灵中开出花来!

可是…………战乱、杀戮、野心、诸多灾祸接踵而至,将这一方天下搅得民不聊生……

后来四先生死了,观棋先生沉默一夜,便再也不会说话,他也借此修了闭口戒,神念亦不语,直至你入了书楼。”

“他也许在你身上,看到了某种希望。

”九先生娓娓道来。

陆景始终沉默的听着。

他想起自己初见观棋先生时,观棋先生其实便以弟子待他。

最初他入书楼时,除了一手笔墨之外,以他的学问尚且不足以成为书楼二层楼先生。

然后…………观棋先生只让他摘录典籍,养心中静气,也让他从那些典籍中读出些道理来。

如今想起来…………这其实是观棋先生的用心良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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