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缘浅情深(2/2)
服务生把蟹钳逐个敲开了又端回来,戴维忒大方的直接扔块蟹壳给她。
她嘴里还塞着虾肉,忍不住抗议:“我要吃那个,那个肉多!”她指的是戴维手里肉质饱满的蟹钳。
戴维用鄙夷的眼神扫了她一眼:“就你这速度,得吃到下午两点。”
她瞅了瞅自己碗里剥得烂糟糟的虾肉,无言的垂下了头。
蟹壳就蟹壳吧,反正是他请客。
结果就啃个蟹壳还扎到了手指,看她皱着眉毛把大拇指放进嘴里唆,戴维是又气又好笑,恰好手里的蟹钳刚剥开,取下来完完整整一块莹白粉嫩的蟹脚肉,丢到她碗里,还不忘埋汰她:“我考虑下回还是带你去吃大排档,太丢人现眼了。”
她呵呵笑着,忽然不说话反驳了,因为她发觉傻人还是有傻福的,像她现在这样,被人埋汰几句,就能大快朵颐,而戴维虽然嘴上说她,可手上一直没停,剥下来完整的虾肉和蟹肉都进了她的碗里。
她今天胃口似乎格外好,吃了整整一碗米饭,足斤重的两只螃蟹都吃完了。
那些熟悉的美味滑入喉咙,她觉得满足又幸福,到最后竟然觉得哽咽。
她说:“谢谢,今天这顿饭真的谢谢你的招待。”
戴维看着她红红的眼圈,就知道一定是勾起她什么回忆了,仍是嘻嘻哈哈的和她调侃:“唉,你也太好骗了吧?
一顿大闸蟹就把你感动得眼泪婆娑,要是鲍参翅肚你还不得以身相许。”
夏小北不好意思的拿手背抹了抹眼角,说:“我也觉得自己挺没出息的。”她顿了顿,仰起头看着天花板,感叹:“可我这辈子就没找到比这更好吃的美味。”
戴维望着她,忽然说不出话来,准备了许多话要打趣她,可是张了张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倒是夏小北先推开餐巾站了起来,说:“我一直想学着做大闸蟹,可怎么也学不会,嘴馋还这么笨。
今天,真的谢谢你,谢谢……”
她说来说去,说到最后,还是“谢谢”那两个字。
一路上,两人坐在车里都默不作声,气氛仿佛凝滞了一般,夏小北的眼睛还是红红的。
戴维忽然叹了口气,自顾自的笑起来:“叶三真是修来的好福气。”有一人对他用情如此至深,在他离开五年之后,仍然不遗不忘。
夏小北不明所以的望着他。
戴维也不解释。
其实他想说的是:如果有一个人也能对我这样情深,那么我也死而无憾了。
两人的车子驶进停车场,正遇上一辆黑色奔驰驶出,雷允泽的秘书来给夏小北送餐,就这么扑了个空,回来时如实告诉他:“夏小姐的同事说,她和戴经理一起出去吃饭了。”
秘书怯怯的把手里那精致的餐盒放在桌角上,一边打量着老板的脸色。
雷允泽一直在看文件,也还没吃饭,听到这话,放下钢笔,沉吟了一会,说:“你先出去吧。”
秘书这才舒了口气,手刚放到门把上,就听见身后哗啦啦一连声响,像是什么被挥到了地上,饭菜的香味顷刻间弥散开来。
晚间夏小北接了夏楠放学回来,在自家门口又非常不幸的与雷允泽碰了个照面。
虽然说都住在对门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但这一抬头一低头的频率也忒高了。
她礼貌的打着招呼:“雷先生。”
他脸上的笑却不那么自在,好像水泥雕塑凝住了一样,以前他每次发火要辇谁走人的时候就是这种笑,夏小北至今还觉得心惊胆战。
果然,他抱着胸,不咸不淡的说:“原来夏小姐还记得接孩子放学,我以为你又要和哪位经理吃饭约会,耽搁到九十点钟呢。”
夏小北还没回话,夏楠已经惊诧的叫出声来:“啊,妈妈,你单位有人追你啊?”
夏小北拍拍孩子的头:“小孩子别乱说话。”又礼貌望向雷允泽:“雷先生日理万机,什么时候有空八卦别人的私生活了?”
她竟连解释都不屑解释一下,让他无端的心中又生起一簇火。
夏楠有些同情他,还拽拽夏小北的衣角说:“妈妈,我是建议你找男朋友,不过我希望妈妈的男朋友是叔叔这样的……”
话音未落,被夏小北推进房里:“作业做了吗?
课文背完了没?
晚上我要给你默单词,还不快去准备?”
随着铁门“哐”一声巨响,把他隔在了门外。
雷允泽靠在自家门上,眉心蹙起,深邃的黑眸里暗流涌动,冷凝的脸上显出一丝痛苦,大手也不自觉的按在了胃上。
晚上十一点多,雷允泽在阳台上刚抽完小半包烟,忽然听见外面有人嘭嘭的猛拍他的铁门。
他走去开门,意外的看到夏小北一脸焦急的站在门外。
见他出来,也顾不得打招呼,就说:“你车停在楼下吗?
夏楠烫伤了脚,麻烦你开车送我们去医院。”
雷允泽看她脸色煞白煞白的,就知道事情紧急,二话没说拿了外套和车钥匙就出来:“你先抱孩子下去,我把车开出来。”
夏小北把夏楠抱到楼下时,孩子已经基本止住了哭泣,可脸上那斑斑驳驳的泪痕,可见方才是怎样一场嚎啕大哭。
此时,一只脚裤管被高高捋起,胖胖的小脚背暴露在空气中,微微颤抖着,脚背上红肿不堪,几乎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了,蜷缩在夏小北臂弯里,还是一抽一抽的好像打嗝,两粒金豆子挂在眼角将掉未掉。
雷允泽把车停在路口,迎上来接过她手里的孩子,毕竟是血脉相连,看着孩子哭得这样可怜,每一声抽泣仿佛都揪住了他的心,忍不住斥责她:“怎么这么不小心,你不是在家看着孩子吗,还能让他被烫着?”
要是往常这话一出口,夏小北必然要和他吵起来,可今晚她早已没了力气争辩,她只要一想起自己冲进厨房时看到的情形,现在还觉得后怕,煤气灶上火苗还在跳,烧得滚烫的热水壶倒在地上,开水洒了一地,夏楠坐在开水里,哇哇大哭,那样子几乎把她吓疯了。
她垂着头一言不发,默默的把孩子放进车里。
夏楠一边抽噎着,一边摸摸母亲的脸,说:“妈妈对不起,你说过小孩子不能碰热水壶的,我只是想帮你倒杯水……妈妈你别哭,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雷允泽坐在驾驶座,正要发动车子,这时忽然回过头来,车内橙黄的灯光下,能照出她眼中若隐若现的泪光。
想起自己方才的口气恐怕是重了点,叹了口气说:“我知道你一个人照顾孩子也不容易,要不就请个保姆吧。”
她像是没听见,只紧紧抱着孩子,默默的流泪。
说到底,他还是不信她,不信她能照顾好孩子。
夏楠是她的骨肉,没有谁比她看到孩子受伤更心痛,可是有什么办法,没看好孩子就是她的责任。
半夜里敲响急诊科,医生边给孩子看伤情边责备她:“两个大人在家,看不住一个孩子!
现在倒知道哭了,早干什么去了?”
说得雷允泽脸上也是讪讪的。
其实他哪有资格责备夏小北,他这个做父亲的几乎连一天责任都没尽过。
半夜里医院静得发慌,夏小北紧紧盯着医生把纱布一圈圈缠上夏楠的脚,眼泪成串的往下掉。
终于处理好伤口,转到病房挂了两瓶消炎药。
疼痛消退了些,加上折腾了大半夜,孩子也倦了,蜷在夏小北怀里连连打瞌睡。
夏小北自从把孩子送进医院就没有张口说过一句话,病床间那一张蓝色的帘子像是隔开了整个世界,她把自己关在闭塞的空间里,只是呆滞的望着孩子的睡颜,整个人仿佛已经麻木了。
雷允泽有些心疼,从她怀里接过熟睡的孩子,说:“你也累了,趴这休息一会吧。
点滴有我看着,打完了我去叫护士来拔针。”
她只是摇头,孩子离开她的怀抱时,每一分体温的消散都让她惶恐,到最后雷允泽要抱走他时,她突然惊诧的握紧孩子的手,怎么也不肯松。
雷允泽拍着她的肩安慰,说:“你抱了他一整晚了,手也累了。”
可是她拼命的摇头,双手始终保持着托起抱着孩子的姿势,手臂已经僵硬麻木了,可是她更怕她抱不动夏楠了。
她一直就不是个合格的母亲,如今就连孩子也要抱不动了,她惶恐的转过脸来,麻木而机械的盯着他:“你会不会抢走我的孩子?
你会不会把我们母子分开?”
要不是怀里抱着孩子,雷允泽就要发飙了:“我就不知道你脑子里想的是什么!”都忙了一整晚,如今他也觉得筋疲力尽,连着中饭和晚饭都没吃,胃里更像针扎一样的疼,但更让他灰心的是,她竟然时时刻刻都防备着他!
他说:“你既然没本事带好夏楠,你把他弄这穷乡僻壤的藏起来干吗?
我是他的父亲,难道我连关心他都不能?
你别忘了,我有责任尽父爱的,你这样躲着我,把孩子藏起来不让我见,对我就公平吗?”
她就觉得雷允泽忽然跑来s城不寻常,又煞费苦心的搬到他们对面住,每天对着孩子献殷勤。
如今她做母亲失职,被他逮了个正着,他只要稍微在法官面前一说,她就没有半分赢面,就算没有今天的事发生,他财大势大,要抱走这孩子,有的是办法。
她如今才开始害怕,浑身抖如筛糠。
彼此僵持片刻,她隐忍的咬着下唇,在那本就失了血色的嘴唇上又咬出一层一层的牙印,眼眶空灵晶莹,泪水在眼底晃动着仿佛就要盛不住落下来。
他终于长长的吸了口气,扭过脸去,他最是经不住她这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每每看到她要落泪,心里总要难受得四分五裂一样。
他说:“好了,是我语气重了,大家都累了。
我知道你情绪不稳定,我向你建议请个保姆,也是为你好,怕你一个人又要忙工作又要照顾孩子太辛苦。
你先休息一下吧,我保证,不会和你抢孩子,你醒来他还在这,只要你想带着孩子,他就永远跟在你身边。”
夏小北最后还是没睡着,一直等到两瓶消炎药水都挂完了,护士来拔针,说最好住院观察几天。
雷允泽也说在医院换药方便,有护士照看着,在家要是感染了就麻烦了。
一切都忙完,已经快凌晨五点钟,夏小北终于疲惫的趴在病床边睡着了。
雷允泽看看她,又看看床上睡得熟熟的夏楠,虽然一宿没合眼,仍觉得欣慰,脱下身上的外套,罩在夏小北背上。
胃里空空的,从最初的刺痛变成痉挛,他用手按了按,想母子两醒来也是要吃东西的,于是又踩着晨露,走出医院去给他们买早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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