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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回 宦海炎凉群臣告病 世情险恶紫(1/2)

康熙回到北京,第二天,便召见胤礽、胤禛等人询问丰昇运和任伯安的事。

这两件事康熙在扬州批过,不但刑部被驳得魂飞魄散,连太子也是灰头土脸,早已遵旨办理过了。

这会子丰昇运和任伯安人头都臭了,怎么还没完?

众人摸不到康熙的真意,一时都不敢回话。

半晌,胤禛跪前一步,说道:“丰昇运一案是刑部一时糊涂,施世纶因跟着儿臣查账,也有失察之过,都是儿臣的不是。

圣旨一到,当日就腰斩于市,已是结案了……”

“结案了?”康熙端茶一啜,又道,“你奏下去!”胤禛怔了一下,沉着地叩了头,又道:“任伯安一案前奏已经说明。

人犯是儿臣拿的,因忙不过来,儿臣自作主张请九阿哥胤禟审结,也已遵旨凌迟处死,于十月二十九日行刑。”康熙点点头,问胤礽:“刑部量刑失当,应自请处分,何以不见奏章?

听说任伯安凌迟处死,是一刀剜心毙命,是什么缘故?

那任伯安盘踞北京,制约官场达二十年之久,到底私下陷害了多少人性命?

又是谁在保护他?

难道朝中无人撑腰,他一个撮尔小吏就能如此张狂?

你说说,你和马齐怎样商议的?

朕想听个明白!”

胤礽口中嗫嚅道:“儿子前一阵有病,办事有些着三不着两的。

只顾了清理贪贿几十个案子,想着四弟、十三弟和九弟精明强干,必能料理妥当。

至于刑部请罪折子,因皇上不日就要回京,是儿臣留下来没有发。

阿玛既要审阅,明日就恭呈御览。”康熙呆着脸道:“马齐,太子身体不适,有些事你这上书房大臣就该料理。

怎么不见你有本章?

反倒递了一份告病折子,这是什么道理?”

“皇上!”马齐一肚子的委屈,只是没地方诉说,见康熙严词质问,忙连连顿首道:“奴才确实患有心疼病,有太医院脉案为证,焉敢诈言欺君!

虽然如此,朝政失缺,大臣之过,奴才难辞其咎。

总求皇上重重治罪……”说着,泪水夺眶而出,衰弱不堪地伏在地下。

张廷玉不住摇头,只是暗自嗟吁:想不到留在北京的几个人竟是群龙无首,各行其是!

胤禛心一横,又道:“任伯安所抄档案即有三千余斤,实在骇人听闻!

据儿臣拙见,若一一查实,必定株连数百名大臣。

圣上不在京都,岂可草率?

因此没敢拆封细查。

儿臣若处置失当,求万岁训海,档案俱在,铁证如山,尚可挽回……”

“你也病,他也病,朕在江南,就知道如今是告病成风。”康熙淡淡说道,“真有病的自然也有,朕若认起真来,下旨着太医院一一密陈,只怕有些人难当其罪!

据朕看来,有的是害了情思不振的病,有的是忧谗畏讥的病,有的是畏难避祸的病。

感极而悲,悲极生疾,害的都是心病,可见范仲淹的所谓‘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说说容易,做起来何其难也!”众人听着,不禁羞惧交加,却又无言可对,只都伏身连连顿首。

方苞见满殿只有自己一个人站着,自觉不妥,袍子一撩长跪在地道:“据臣看来,四阿哥处置任伯安一案很是妥当,锁拿贪贿官员已经震惊朝野,任伯安一案若再仔细审理,定会引发百官忧惧之心,甚属可虑,臣以为任氏所立之伪档,应一火焚之,或可安定人心。”

这就是说,康熙离京期间,处置得最好的案子是胤禛办理的。

胤禛不禁大起知己之感,刹那间,他觉得这老人有点丑得可爱。

康熙笑道:“方苞你不知底细。

朕心里生气,不在这上头,吏治如此败坏,却还要掩饰,太不成体统了。”方苞心知康熙为贪贿名单一事不满,便含糊劝道:“此类事,治世也常有。

大抵太平日久,吏治就要生事。

应先安定人心,再徐图更张。

求之过急,反而易生不测。”

“朕是不中用了!”康熙怔怔盯着殿外,浩叹一声道,“东亭是晓得的,朕在当年,早就把这些事办了!

阿拉布坦屡次东侵几次派兵竟无功而返,要依朕年轻时的性情,何至于如此呢?

偏这几个犬子,连京师这点子细务都七颠八倒,岂不令人可畏可叹?”

魏东亭一生最是精细,生怕自己也卷进这令人胆寒的漩涡,思量着说道:“此一时彼一时,主子说不得当年的话。

依着奴才见识,几位爷差使办得也罢了,还查出一件巨案。

既要理事,难免小有失误,得罪人也是少不了的事。”康熙无可奈何地一笑,起身伸欠一下,说道:“胤礽,朕不是一回来就寻你的晦气,实在为你担忧!

朕已是半截子入土的人了,这祖宗基业,得放心看着你能够拿得起来呀!

你自个看看,你定的这个锁拿名单,是出于公心,还是发泄私愤儿?

姜宸英一个老名士,状元出身,为二十两银账,你革他的职;何怀顺是出了名的清官,仅有一个告刁状,你也锁拿他进京——真正成千累万行贿受贿的,你偏偏不拿!

——你是怎么了?

是不是还在算老账,凡推举胤禩的,都要一网打尽?

你不够精明呀,胤礽!

这样行事,叫臣工们怎么不怕,怎么不告病?”他微微喘了一下,又道:“事情既然办出来了,要好好善后。

你拟的那些锁拿名单上的官员,人既来了,要好好甄别。

案子不清的,不许随便处置。

朕尽力成全你的体面,但冤枉了人,不行。”说着又叫过马齐,指着方苞道:“你带他去各部看看,还有侍卫们,都见见。

他初来乍到,人不熟。

任伯安抄家清单上有几处宅子,由着方苞挑一处合意的。

要是因为是布衣,你们轻慢了他,朕是不依的。”

胤祥退出乾清宫回到府邸,已是申末时分。

文七十四带着二管家贾平正督率着长随们出来扫雪。

一群人拿着扫帚、木锨推板出来,见胤祥兴致勃勃地下轿,忙都躬身行礼。

胤祥笑道:“老文,这些事你管它做什么?

雪一概不要扫!

你进去告诉紫姑,弄点好酒,正好赏雪嘛!”贾平忙道:“门前的雪还该扫一下的,溜滑儿的一不当心就会摔倒。”胤祥道:“你才从庄子上来,不懂爷的脾性,瞧着这雪,我心里安逸。

你一扫,就败了爷的兴。

这天还要下,等再下雪时你们再扫,懂么?”

贾平道:“奴才懂了!

这是主子体恤我们!

这雪白乎乎的有什么看头?”胤祥啐一口,笑骂道:“你懂个狗屁!

爷就爱着雪,你扫得黑洞洞的,还有什么趣儿?

还不快滚蛋!”说完,背着手儿径直来到上房屋里。

“十三爷回来了!”

“嗯,回来了。”胤祥随口答应一声,抬头看时,却是廊下架上鹦鹉在招呼,不禁失笑。

上前逗了逗,见阿兰、乔姐过来,头也不回地问道:“怎么不见紫姑?”乔姐盯着阿兰说道:“紫姑回家去了。

说她娘发热厉害,人恐怕不中用了,大概再过一时就回来了。

酒已经预备下了,爷是在廊下吃,还是在屋里呢?”胤祥笑道:“就在这堂屋吃,你们两个下围棋,我吃酒观战!”

阿兰听了便命人收拾炭火,乔姐抱着云子盒儿和棋盘过来,笑道:“爷今儿真好兴致!”胤祥擎壶倾酒,饮了一口,似笑非笑道:“是么?

我今儿确实高兴!”为什么高兴,其实他自己也说不清,反正自乾清宫回来,心头极为轻松。

阿兰的棋力很弱,饶四子的棋,走了三十余着,已经渐落下风。

乔姐毫不容让,一边着子儿,一边笑道:“你只顾杀我,没见自己尽是漏着儿。

角上这‘大猪嘴’你不补,我一个子儿就点死了你!”阿兰笑道:“要杀你就杀。

我是个拼死吃河豚的,输光了,这块大棋我也得保住!”说罢向乔姐阵中落下一子,两个人又归沉默,皱着眉头想招儿。

胤祥在安乐椅上端杯沉吟,两个姬侍对弈。

这两人一个是黛眉弱质,一个灵秀妖娆,都是秀色可餐。

胤祥不禁暗想,可惜了两个美人胎子,竟受人指使,甘心潜在自己身边给人家当坐探,还以为自己不知道!

正想着,见紫姑带着两个小丫头揣着手炉进来,便坐直了身子问道:“回来了?

你娘身子骨儿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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