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 此门中(1/2)
第2402章 此门中
姜梦熊于祸水拳败中州第一真人游钦绪,是在道历三八八二年。
紧接着玉京山掌教宗德祯,就找上门来,让他知道,所谓的“中州第一”,究竟意味着什么。
是齐国天子姜述力保,才使之免于一死。
但活罪未逃,被丢到了极北冰川。
宗德祯只手按出极意寒狱,煎熬了姜梦熊足足五年。
明明姜梦熊和游钦绪是公平交手,道左相逢,这一战彼此都有觉悟。
姜梦熊若是输了,死了,绝对没有任何人能为他说什么。
但他赢了,却要吃一个无端的教训。
心气极高如他,无罪而受刑,也难怪他这么多年,都耿耿于怀。
然而这就是现实。
道理当然是有的,但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讲。
正义当然是存在,但在有些可以践踏规则的力量之前,得有对等的力量为你主持。
坐下来讨论是非对错的前提,是你有资格坐下来。
而姜梦熊从极北冰川出来的第二年,齐夏战争就爆发,齐国一跃成为天下霸国,雄踞东域。
在祸水发生过的事情,不会再发生了!
后来的星月原天骄战争里,景天骄有杀人的资格,齐天骄也有杀人的额度。
姜梦熊单对单地击败中州第一真人,当然是齐国国力跃升的体现。
但不成霸国,终是蝼蚁,在国家体制大昌的时代,面对站在现世秩序顶点的景国,没有话语权可言。
很难说姜述当年一意主战,必要孤掷所有以求霸业,有没有这件事情的刺激。
但历史就是在无数的甘愿与不甘愿中,轰轰烈烈地前行。
广阔的镇国大元帅府,静而无声。
王夷吾眺望远穹——姜梦熊约战虞兆鸾于天外,他站在这里,当然什么也看不到,但亦不免,如此等待结果。
他不擅表达,向来寡语,但这一路走来,何其幸运,前方始终有灯塔,师尊始终是他梦想成为的样子。
何时能握拳如斯!
某个时刻,他收回目光,如压弦一般,将冷峻的视线压回人间。
长街的落日,就此拉开如满弓,他于是看到——
在镇国大元帅府外,长街的尽头,有一辆驴车,慢腾腾地驶来。
驴车是很普通的驴车,拉车的青驴又瘦又老,走得十分费劲。
车上摞着不算高的草堆,一个不知是死是活的人,躺在草堆中间,一动不动。
落日孤悬,繁城静冷。
驴车吱呀吱呀的声音,像一曲苍凉的二胡。
独臂的门子看了一眼,十分警惕地就要上前,却被王夷吾伸手拦住了。
于是这辆驴车就拉着这个人,慢吞吞地来到了镇国大元帅府外。
老驴停下了。
草堆里躺着的那个人,伸了个懒腰,从驴车上坐起来,接着才开始有了呼吸。
原来并不是尸体。
这是一个胡子拉碴,过于不修边幅,故而显得十分唏嘘的人。
他坐在驴车上,睁开那双死鱼眼,转了半天,才落到王夷吾脸上。
无神的眼睛里,瞬而有了神。
神临。
有资格竞逐当世最强神临之名的两个人,就这样相逢。
“王夷吾。”驴车上的人问:“你知道我要来?”
站在‘镇国大元帅府’门匾下的王夷吾,一丝不苟如刻刀般:“我却是不能未卜先知。”
“那你在这里……算了。”死鱼眼男子懒得关心更多,直接说道:“来吧!”
“向前。”王夷吾看着他:“你特意来挑战我?”
说来也有趣,这向凤岐的传人和姜梦熊的传人,一个游历江湖,一个穿行军伍,双方都已经有不小的名气,常常被好事者拿到一起讨论,却还是第一次真正地面对彼此。
正如王夷吾赴朝闻道天宫“了却旧时意”。
选在王夷吾洞真前夕过来挑战的向前,也有他见真之前,须见的山。
那是上一代的洞真无敌向凤岐剑碎之日,一个少年跌落绝望长渊。
他爬了很久,才爬到临淄来。
“不是我挑战你。”向前认真地纠正:“是向凤岐的弟子,今代表唯我飞剑,前来挑战无我杀拳。”
王夷吾皱起了眉:“飞剑时代已经被淘汰了。
唯我剑道,也碎得很彻底。”
“但是我还存在。”向前说。
“你就算胜过我,也不能代表唯我飞剑胜过无我杀拳。”王夷吾看着他:“那是家师的路,不是我的路。”
相较于精悍冷峻、军人标杆般的王夷吾,向前的样子实在颓废。
但是他慢慢地说道:“我会胜过你,然后路过你,然后在未来的某一天,挑战你的师父,用唯我飞剑,压下他的拳头。”
这句话说得不太有力,像痴人的呓语。
总之不怎么体现决心。
但王夷吾认真地对待了:“你我都知道,这是一件不可能实现的事情。”
“你说哪个不可能?”向前问。
“你不可能战胜我。
你更不可能战胜我的师父。”王夷吾说。
前一个不可能,向前不信,且正要检验。
但后一个不可能,他也是相信的。
姜梦熊太强,且越来越强。
像一座永不能企及、亦永远在拔升的高峰。
这一路行来,他已经走得很远。
可山却更高了。
但真正的勇者,是不断成功的那一个,还是竭尽全力走向失败的那一个?
向前只是说道:“人生很长。”
他会一直往前走。
无论那目标能否实现。
他永远不会再停下,就朝着不可能的方向出发。
这即是他的剑道。
王夷吾不再说什么,直接侧身:“来府中吧,府里有足够我们厮杀的场地。
这几日我不能出门。”
向前大概地瞥了一眼元帅府内,盘算着大概要走几步路:“驴能进吗?”
“大概是不能的。”王夷吾道。
向前长叹一声,像个瘫痪许久的病人,艰难地从驴车上挪下来。
这时候才生出了几根骨头,懒懒地往元帅府里走,相当顺便地问道:“为何不能出门?
会不会影响你的战斗状态?”
“不至于。”王夷吾道:“恰好禁足三日,恰好你今天来。
都是顺便的事情。”
向前边走边道:“可惜了。
你若是能出府,你我择一良地,效仿姜望和斗昭在苍狼斗场卖票,必然万人空巷。”
白玉瑕自从当上了酒楼掌柜,越来越爱算账。
向前耳濡目染,有时也不免斟酌。
今日他和王夷吾的实力,比之当初在苍狼斗场较技的姜望、斗昭,是只强不弱。
按理说不会少赚。
王夷吾看他一眼:“遗憾的是,你我这一战,可能并没有什么人关注。”
向前很诧异这家伙会这么说,在他的印象里,王夷吾是一个非常骄横的人:“虽说现在是修行大世,站在最前面的人不断更迭历史,革新记录。
如你我这般的神临修士,也不是什么大白菜吧?”
“大罗掌教刚来,和家师正在切磋。”王夷吾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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