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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6章 落败

堂中,程朱氏接过那茶水,呷了一口,侧首蹙眉啐道,“拿这茶糊弄我,真是长本事了?”

“不敢,可府里只余下这样品色的了,”李妈妈忙跪道,“还有底下人的月钱,也委实是支取不出来了,方才来烦扰夫人。”

寻常时候,像李妈妈这样近前侍候的,一般是一两,旁的下人则五百钱至八百钱不等。

在以往自是算不得负担,逢年过节还能给添点。

只是今时不比往日——

她端着茶盏的手微收,终是无法再自欺欺人下去,知晓再维持不了旧日的气派。

心中一恼,她发了狠劲儿将茶盏往地上砸去。

碎瓷片与茶水在李妈妈的手边迸裂开来,唬得她瑟缩了下。

她毕竟跟了程朱氏一辈子了,也不愿看到这些,又是唏嘘又是心疼,“夫人——”

程朱氏托着额,重重缓出了几口气,良久方道,“我知道了,你去我屋里,妆奁中取些出来拿去当了,暂且抵一抵。”

李妈妈抿了抿唇,垂手道,“是。”

脚边的碎瓷片久久没有人来清扫,程朱氏愈看愈恼,正要发作,程老爷带着一身风霜踏过门槛,又不知奔波了几处。

她忙迎上去,接过他褪下来的氅衣。

经过那摊狼藉时,心里突突的。

不过几日,程老爷头上的银发却添了不少,他屈指揉着眉心,满面疲惫,“今日府中没出什么事罢?”

程朱氏默然不语。

这时,李妈妈正取了她屋里的簪钗往外走,见老爷回来了,先是见了礼,才去做自个儿的事去。

程老爷久久注视着李妈妈离去的方向,开口道,“府中也该清减些人手了。”

“不可,”她一怔,旋即驳道,“这阖府上下,什么事不需要人。

老爷不管这些,自是不知道的。”

他放下手,重重拍在几案上,“你再看看这府里,还有几个人在,养那么些吃白饭的做什么。”长子不在,公主远嫁,梅姨娘又在长余休养,府里当真零落不少。

她晓得他所言不错,眸中闪过一抹哀戚之色。

怎么就落到如此境地了呢?

程老爷长叹出一口气,毕竟是跟了他这么些年的妻子,说半点没感情也是假的。

他随口安慰道,“你也莫要太忧心了,秋儿文采不凡,不至于做出如此恶劣行径。”

这话也不知是说与她听,还是说与自己听的。

闻言,她却是眸光微闪,忽地忆起几年前她撞见程行秋在屋里焚信的场景,只是那时他背对着她,不曾看见她来后,又悄然离去。

恐怕那时,便有些问题了。

否则若是寻常书信,烧它做什么。

她不敢说,只附和道,“老爷说得是。”而后相对无话。

其实她见他对今日所得只字不提,便已知他又吃了闭门羹了。

原程府不至于此,她还可上朱家一趟。

可寻常出嫁的女儿也就算了,她当初就是违背了其父要求,硬要嫁与程老爷的。

如今就算是她放得下脸面,朱家也不肯再认她了。

想来想去,该求的也都求了。

程朱氏脑中忽地闪过一个念头,面上有了喜色,道,“仪姐儿如今不是正得圣宠?

我们去信央她帮衬一二如何?”

她愈想,愈发觉着这法子可行。

也许仪姐儿给皇帝吹两句枕边风,秋儿那边也就没事了。

“糊涂!”程老爷紧锁着眉,厉声斥道。

他的斥责像是给她浇了一盆哇凉的水,她一激灵,却是不明所以。

“你难道还不明白吗?”

她张了张唇,“什、什么。”

“你从前那样作弄那孩子,如今承了宠,你当人皇帝还会反过来帮你?

这事儿与仪儿是否拖得了干系,尚还未必。”他阴沉着脸。

程朱氏一愣,“那该如何是好?”

如何是好?

不过走一步看一步罢了。

程老爷原想与她好生说话,不想她愚钝至此,事到如今,还辨不清形式。

亦有些被问得不耐烦,因拂袖而去。

程朱氏留人不住,一直跟到台矶上。

适逢程睿咚咚跑来,粗笨的手指捏着两束野花儿,巴巴地举到她跟前,“娘,花。”他心智不全,尚且不知程家将倒。

虽几日不见兄长,身边婢子哄他说,大公子是办事去了,他也就信了。

这痴子反倒成了程府唯一还有份笑脸的。

程朱氏鼻尖微酸,打发随侍的人带他去旁处玩了。

.

却说阮玉仪得了应允,戴好了幂篱,携木香出宫。

出了宫门,她便遣那轿辇折回了,打算步行去就近的街市。

直至白纱下,隐约能看到人影绰绰,她就知晓是到地方了。

她未曾来过此处,因而并不清楚上何处寻医馆。

木香正欲拦下一人问问路,阮玉仪忽地从余光里瞥见一抹黑影,于是摁住她的手,与她往冷清些的地方去。

终于,阮玉仪住了步子,微微扬声道,“你们若是还跟着,仔细我与你们主子告状去。”

几个躲在暗处的侍卫不由敛了气,却没有动作。

他们不能确保是真的被发现了行踪,抑或是试探,若此时出去了,才是不好与陛下交代。

她分外有耐心,静静立着,等着那几名侍卫出来。

僵持之下,隐在各处的侍卫还是磨蹭着至她面前,拱手行礼。

其中一个满面为难,道,“小的们也是听差办事。”

她无意与他们为难,“你们不必跟着了,你们主子那边,我会解释的。”风撩起白纱,隐隐露出那之下一小巧的下巴。

“这……小的们就这般回去,不好与主子交代不说,您一人怕也不安全。”

她稍沉了声,“你们主子应的我不派人跟着,你们已是被我察觉,眼下随意寻了地方去闲逛也好,回去也罢,只要不跟着,我便只当没见过。”

她的眸光略过那几名面色整肃的侍卫,顿了顿,方道,“你们主子想来不想食言。

若我与他说了,他亦不好与我交代。”

她跟他们掂量清了利弊,便不再多言,等着几个侍卫抉择。

他们眸中泛起犹疑。

其实此番被派来护着这位的,也只有他们弟兄几个,就算是真照她所言去做,各自皆不说,新帝远在宫里,也不会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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