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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五章 那一刀的豪情(1/2)

这个世界上有千百万种生物,人类是最喜欢猎杀同类的。

大多数时候,我们诬指仇恨为杀戮之源,实际上仇恨不是,制造仇恨的欲望才是!

世界上有许多宗教都劝人放下仇恨停止杀戮,全他妈是屁话!

凭什么人家全家被害死了,还要人家放下仇恨?

原谅对手,可称相逢一笑泯恩仇,叫大境界大胸怀。

原谅仇人?

那不是大境界,而是傻.逼懦夫。

跟没经历过奢华的人谈财富是过眼云烟,那叫站着说话不腰疼。

对于一个儿子死了,妻子被害的终身不孕的男人来说,谅解这个词更是连过眼云烟都算不上。

严朝辉是个有大智慧的人,他的领悟不在于放下,而在于执着!

三十八年的仇恨,面对强大的对手,隐忍与爆发,谁能想象这个过程当中,饱含了多少杰出的智慧?

何为报仇?

当然是让仇人领略跟自己一样的心痛滋味。

刘泽文六十二岁,膝下有两个女儿一个儿子,三十八岁时,妻子在乡下为他生下这个儿子,从一出生起便视若珍宝,二十四年天伦之乐,得积累下多深的父子之情?

人生之悲莫过于老来丧子,严朝辉这一刀可以说砍在了刘泽文的心坎上。

许三笑拉着白梦琳凑上去。

奥迪车里走出个老者,在随行人员的簇拥下,迈着慌乱沉重的步子来到严朝辉家院子里,一眼看到脖子被砍断一多半的尸体,登时如遭电击,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严朝辉从屋子里出来,手里提着那把砍刀。

站到老者面前,将砍刀丢在二人中间。

他虽然一句话也没说,但只是这一个动作便等于已说了千言万语。

刘泽文呆呆望着地上的砍刀,严朝辉则冷冷的看着他。

刘泽文弯下腰似要去抓刀,动作只做了一半儿便停下。

严朝辉为之叹了口气。

刘泽文的声音里压抑着巨大的愤怒之情,颤抖着说,他才只有二十四岁,你想要报仇为何要找上他?

你儿子死的时候我儿子还没出生,那件事跟他没有半点关系。

严朝辉的声音则不含半点情感,“他打上门来,对我动刀子,我不得不自我保护。”

刘泽文对这句话只作未闻,咬牙切齿继续说着:“我就这么一个儿子啊。”

严朝辉漠然说道:“曾经我也是。”

江流石不转,遗恨失吞吴。

刘泽文此时此刻真的悔不当初,可惜时光一去不回头,仇恨已结下,如今只有不死不休。

他没有再多说,而是挥挥手。

然后拖着疲惫的身体转身往外走。

围观的人群很快被到场的公安人员驱散,现场迅速被警戒带围拢起来。

许三笑对办案人员说,我是这个家里的客人,事发时我就在当场。

于是被留了下来。

刘泽文满脸疲倦哀伤,对省厅刑侦支队的支队长说,一切秉公办理,不要因为死者是我的儿子,就带着立场去办案。

说完这句话便上车离开了。

很快,严朝辉也被带走了。

办案人员在勘验现场,向目击者录下口供,签字确认无误后,将刘文超的尸体装进裹尸袋,带着尸体离开了严家。

许三笑被告之了一遍公民的义务,本案调查未结束前务必随时开机,随传随到。

屋子里还剩下三个人,齐思诺仿佛被瞬间抽去了所有精气神,萎靡悲伤的坐在那里,一副六神无主的样子。

白梦琳紧挨着她不住的安慰着。

许三笑则肃立在窗口,仔细思索着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外面落着冬日雨,寒意充斥在整座天地间,蔓延到屋子里。

齐思诺的声音仿佛是在梦游,正在应许三笑的要求,讲述着三十八年前发生的一切。

七零年代初期,还是蓉大里一个年轻讲师的严朝辉喜得麟儿。

二十四岁的刘泽文从工厂里以工农兵大学生的身份进入蓉大。

在那个年代里,正常的大学学习秩序早已荡然无存。

所谓的大学生只有一种,便是工农兵大学生,从申城机床厂为贯彻领袖的七二一指示办起七二一工人大学,到这股风逐渐吹遍全国,一直持续到了七六年。

当年的刘泽文是山南钢铁厂的一名普通工人,没读过什么书,大字不识一箩筐。

但他做事勤快,不计较得失劳累,老实本分待人和蔼,上上下下好评如潮,于是,这个去大学深造,成为太祖他老人家破格允许学到高等文化的机会降落到他头上。

蓉大招收工农兵大学生是有入学条件的,其中最主要一条政治审查之外,还有一个文化考试,大字不识一箩筐的刘泽文当然不能通过。

但他是一个有心人,得知负责招生的年轻讲师严朝辉的老婆刚生了孩子,便登门送上一筐鸡蛋。

在那个物资稀缺的年代里,城里人坐月子的营养一般不如乡下。

鸡蛋肉类都是凭票限量供应。

严朝辉的媳妇刚生下儿子,还在催奶阶段,这一筐鸡蛋对他们而言无疑是个巨大诱惑。

严朝辉留下了那筐鸡蛋,刘泽文也被留在了蓉城。

两年的学习期之后,刘泽文不想回到南钢厂。

这时他与严朝辉已经是无话不谈的朋友,从严朝辉口中他得知一个消息,国家在西南大山中搞风洞科研攻关,由著名风洞领域专家齐明德挂帅,将要组织一支科研团队进驻大山。

蓉大选派了一批年轻人即将加入这个科研小组,其中就包括严朝辉。

刘泽文一听,便把这个消息看做了一个机会,于是哀求严朝辉帮其活动活动,想要加入这个科研小组。

严朝辉知道这次科研小组招人对文化素质的要求极高,刘泽文的文化底子差的太远,根本不可能被选进来,于是一口回绝了。

就是这么一件事,让刘泽文对严朝辉怀恨在心。

严朝辉跟着齐明德的科研小组去了大山深处。

他前脚走,后脚刘泽文便活动开了,他先是找到蓉大革委会,与革委会主任胡传明,以揭发大走.资派,黑五类份子严朝辉为条件,求革委会把他留在蓉大。

在那个年代,查苗头找问题,打倒一切帝修反走.资派就是革委会唯一的工作纲领。

于是,当年的一筐鸡蛋成了严朝辉家破人亡的导火索。

刘泽文领着革委会成员们来到严家,把严朝辉的老婆和只有两岁的儿子关进牛棚,在一次拷打过程中,严朝辉的儿子的哭闹声让刘泽文感到不耐,一股无名火起,他随手抓起两岁的孩子重重摔在墙上。

三天后,得不到治疗的孩子死在母亲怀中。

严朝辉闻讯时正在保密条例异常严格的风洞实验基地,当时他正带领一支数学计算小组和一支翻译小组,两边都离不开他。

科研基地党委既出于保护他的目的,又出于工作需要,便做他的思想工作,硬把他留在基地里一干就是十年。

十年后,风洞基地建成后,严朝辉头上的走.资派帽子终于摘下,他得以回到蓉大,等待他的却是儿子死了,妻子半疯,家破人亡的现实。

另一方面,刘泽文却在反对四.人帮运动中建功立业,检举揭发多人立下功劳,已经提干成为蓉大社科系主任,在获悉严朝辉回来后将要被重用提拔为副校长这个消息后,刘泽文一来心中有愧,二来的确怕了严朝辉,于是申请离开了蓉大,作为重要人才回到南钢厂,从车间主任干起。

官至南钢厂厂长兼任花城市长,花城市委书记,蓉城市长,一路干到今天的省委副书记。

严朝辉,刘泽文,一个智者,一个枭雄,一个淡然,一个冷静,再相遇时严朝辉已经年过半百,是省内德高望重的学者,蓉大校长。

而刘泽文更是成为了蓉城市的一方父母官,堂堂副省级干部。

二人首度重逢时,刘泽文便看出来,尽管多年过去了,严朝辉不仅没有忘记这段仇恨,反而记忆更加深刻。

于是,他开始疯狂的想办法打压严朝辉,这其中就包括,炮制严朝辉与女学生的桃色新闻,迫其提前退休。

而这个桃色事件的主角便是齐思诺。

齐思诺说到这里,低下头,叹道:“当年是我太年轻幼稚,为了满足自己的爱情,做了一些任性的事情,结果连累了老严。”

许三笑听罢,不禁感慨丛生。

这世界上就有这样一群人,以杀伤别人维持生存,让自己处于竞争链条的顶级。

为了达到目的,他们不吝惜使用各种手段,诸如造谣、诬陷、报复、设圈套、放冷箭。

如何提防小人,带眼识人实在是太重要了。

严老师这样的人物,只因为一念不慎,便遗恨终身,这实在是一个大教训。

齐思诺带着怨气说:“我已经分别给我姐夫和大哥打过电话,可他们竟然说不便插手”

这怎么可能呢?

许三笑想起晚饭前自己跟严朝辉纵论山南官场时,二人说及齐炼钢的未来选项,许三笑一语点醒梦中人,严朝辉当时便给齐炼钢打过一个电话,二人当时相谈甚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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