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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1/2)

此情此景,让归海鸣与小竹皆惊:谁能想到郭鸿飞,竟然就是害死郭武孩儿小文子的元凶?

见归海鸣面露惊诧之色,那青面文官厉声道:“鼎山村全村二十三口人,皆因蜚乱入鼎山,沾染瘟疫而亡。

这样的妖孽,你也要帮?”

听得这句,那鸿飞所化之蜚,默然垂首,其声呜呜然。

归海鸣冷眼瞥他,忽执枪立于蜚之身侧,冲那文官冷然道:“那又如何?

我本是妖灵,凡人死活与我何干?

我只知我欠他一饭之情,我归海鸣有仇必报,有恩必还!”

“简直是非不分,黑白不辨!”青面文官恨声道,扬手又要出招。

而归海鸣横枪而立,身形不动如山,宛若沙场战神。

“且慢!”忽听一声清咤,打断了这剑拔弩张的气氛,正是小竹踏上前来。

这位凡人少女,面对妖神之争,却是不惊不惧,她快步走到归海鸣身侧,将冲那青面文官作了一揖,朗声道:

“这位神官,你说是鸿飞散布瘟疫,害了鼎山村二十三口条人命,既是神仙开口,我不得不信。

但我亲眼所见,鸿飞对郭叔至情至孝,绝不是作假,郭叔对鸿飞爱护有加,确发自真心。

我亦相信眼见为实,我想此事必有内情,还请神官明鉴。”

“好!

我便做个明鉴,”那青面文官展开手中长卷,高声诵读,“庚辰年六月初五丑时三刻,郭文书因触及太山之蜚染瘟,卒。

庚辰年六月十七亥时,郭海染瘟,卒。

庚辰年六月十八子时,徐田卒染瘟,卒。

庚辰年六月十八……”

文官一连报了数个名字,小竹他们先前所见的李婶、徐爷皆在此列。

更令她吃惊的是,村人离世的庚辰年六月,却与郭叔曾说的小文子染瘟火葬之时,相距不过短短数日。

原来,这鼎山村早在十二年前,就已因瘟疫蔓延,而惨遭绝户之祸,不仅是村人,就连猫狗牲畜一并死绝,成为一座鬼村。

“妖孽,你以青霜卅草为封印,将鼎山村与世隔绝,令二十三口村人魂滞山村,改写生死命盘,此乃弥天大罪,天理不容!”

听得青面文官质问,小竹这才明白,为何鼎山村入夜之后,会变得破败荒芜,为何郭叔等人又会以枯槁尸身之态,卧于睡榻之上。

而这手持书卷铁笔的文官,想必就是阎罗死判,为拘鼎山村二十三条亡魂而来,却被郭鸿飞借青霜卅草之威能,拦在村口不得行入半步。

“天理不容?”归海鸣嘴角勾起讥诮弧度,只见他冷笑一声,忽拔起银枪,枪尖直止文官,冷声质问:

“应龙相柳大战东海,祸害神州,生灵涂炭,你们神仙在哪里?

四大派齐下‘诛妖令’,妖灵异兽尽被斩杀,血流成河,你们神仙在哪里?

万千妖灵内丹被置于鼎炉之中,遭受火炼之苦,炼妖炉中凄绝惨呼,哭嚎震天,你们神仙又在哪里?”

只见归海鸣咄咄相逼,一句一问,竟让那神官面色一沉,久不能言。

这位持枪而立的高瘦青年,一双如墨般深邃黑眸,映着冷冷月光,傲然怒问:

“红尘罹难,惨绝人寰,你们不闻。

神州震荡,翻江倒海,你们不问。

数十万条性命葬身于江河之中,无数妖灵化为厉鬼于天地徘徊,你们又何时曾去理会?

如今,一个小小鼎山村,区区二十余魂魄,竟然就碍了你们的眼,要你们来寻什么天理不容?”

“荒谬!”文官重重一甩袖,勃然大怒道:“天道有常,生死命理自有定数,神州之祸实乃注定之劫难,岂是你黄口小儿说改就能改的?

可这妖孽逆天转命,擅改命盘,你可知又造成何等惨烈后果!

十二年来,每至天明,鼎山村人便回魂重生,又杀了山野多少无辜生灵?”

“什么命理定数,我只知我的生死掌握在我掌上,命就拴在这蟠龙枪枪杆子上,”归海鸣握紧长枪,将枪尾重重掼在地上,傲然道,“什么生死有命?

我命由我不由天!”

那判官面色更沉,刚想开口,却听一个清甜声音,在暗夜中响起:“小蛇哥哥,你先别动怒,我想我能理解神官大人的意思。”

没想到小竹竟为神官说话,归海鸣不悦地敛起眉,冷眼望她。

这位清秀可人的姑娘,并没有被他冰冷的目光吓住,而是反问他:“你可记得我们刚入山村之时,瞧见郭叔扛着刚猎来的野兔野鸭?”

不等对方作答,小竹自顾自地说下去:“按理说,鼎山村民早该在十二年前便悉数殒命,可因为鸿飞的作为,使得村民白日回生。

这许多年来,又有多少命不该绝的动物,丧生在郭叔他们这些活死人的手中?

师父曾说,六道轮回,因果不爽,这本不该死的命,却一笔一笔地算在了郭叔他们的头上,又要他们如何偿还呢……”

听她这句,那神官面色稍缓,颔首道:“你这凡人倒还有些慧根。

不错,这每一条命,都涉及六道轮回,又将打乱多少命盘?”

说着,神官转而望向已再化人形的郭鸿飞,怒问:“妖孽,你可知你所回护之村民,又有多少被你害得错过投胎转世的时辰,错失来生机缘?

如那徐田,一生行善,来世本该降生于盛世宫闱之中,一世安乐无忧。

可因你施术滞留魂魄,害他被困枉死城,再等两百余年,才有下一个轮回。”

鸿飞身子一震,面上顿失血色,他的嘴唇掀了掀,却像是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直过了良久,他才发出了声音,却是哑得不成腔调:“我……我知道……”

“你知道?”这一次,小竹却是百般不解,不由疑道,“鸿飞,十二年前究竟发生何事,让你明知如此后果,却还要逆天转命?”

只见那面色苍白的青年,缓缓垂下了脑袋,哑声道:“当年,我原本居于太山,数十载与世无争,直到一个妖人欺上山来。

她妖力极强,还放出一条化蛇,致我重伤。

当时我身染剧毒,为保性命,便逃至鼎山,想找寻那解百毒的青霜卅草,遇上了小文……”

当日之景,历历在目。

就在他命悬一线、奄奄一息之时,是那个小小的男孩毫不惧怕,为他拔下了化蛇毒牙,才让他寻得一丝生机。

而当他好容易找到一棵青霜卅草、解毒复原之后,便赶往鼎山村寻那男孩儿,想要报答对方的恩情。

可他所见的,却是那个魁梧汉子,在那裹着焦黑尸首的烈焰面前,哀恸跪倒的情景。

他欠了小文一条命,也欠下了郭武一笔命债,自那一刻起,他便对天立下誓约,要为小文照顾阿爹。

所以,他化为一个与小文年龄相仿的男孩,谎称迷路寻不得家,最终被痛失爱子的郭武收养。

然而,不过短短数日之后,郭武竟也高烧不退,他立刻再上鼎山寻找青霜卅草,想救治郭武和村民的病症。

然而,但他摘得草药,赶回村落之时,郭武却已断了气。

而鼎山村男女老少,竟在短短几个时辰里,皆毒发身亡。

那一刻,他握着青霜卅草,却救不回自己打算喊一辈子“爹”的人。

他已活了近百年,却从未体会过那样的憋屈,那样的不甘,那样的痛楚几乎将他的心肺撕裂。

直到鬼差前来索魂,他才回过神来。

当听见“郭武此生身为猎户,杀业罪重,手刃性命成百上千,来生必入畜道”之时,他掌中蕴出五雷之阵,将那鬼差劈成了焦炭。

从那时起,他便做出了不该的决定,以自身近百年的妖力,加上青霜卅草的灵力,将整个鼎山村封印。

外界遍寻不得,莫说是人,就是鬼神也一并瞒过。

未被鬼差拘走的魂魄,也就被封印锁在村里,白日里一如既往,安宁平和。

可一入子时,生气渐沉而死气渐升,村中物事便会被打回原形,直至天明日出。

日复一日,夜复一夜,他默默地守护着这小小村落,一守便是十二载。

然而,伴着自身妖力的消耗,而三十年才成熟一次的青霜卅草也已告罄,就在数日之前,他终究是支持不住那封印,让冥狱判官寻上门来。

每一夜,他都要施展浑身能为,几乎是祭出命来,与鬼兵拼个你死我活,将战局拖至天明,鬼兵方才尽散。

可身受重伤的他,已撑不住这隔世之封,这才让小竹三人进入了村中。

而耗尽妖力的他,有时连白日都维持不住人形,才会被村民瞧见元身,险些被郭武一箭射死……

听到这里,归海鸣双眉微蹙,他收了长枪,不言不语,剑眉之间刻印出隐忍的弧度。

小竹却是握紧了墨白的爪子,她从小受师父养育之恩,鸿飞的心情她亦能体会几分,只听她缓声道:“鸿飞,若我是你,我亦会不惜逆天转命,也要护师父周全,不让他受炼狱之苦,不忍见他再沦畜道,终日惶惶保命,生而受苦……”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抬眼望向那几乎是遍体鳞伤的苍白青年,又道:“可是,你也知道,这终不是长久之计啊。

封印渐渐崩落,鬼兵夜夜来犯,你撑得过一时,撑得过一世么?”

鸿飞默然垂首,望向自己沾满斑斑鲜血的手掌,却不知这双手,究竟还能握得几许雷叉,还能守得住几宿鬼村……

见他双眉之间忧色更深,小竹心中顿生惆怅:鸿飞对郭叔的不舍与眷恋,同为养子的她亦是感同身受,她宁可犯下弥天大错,也不愿看师父受如此苦楚。

然而,心里越是同情伤感,她却越是要出言相劝:

“为了心中坚守,虽死无悔。

鸿飞,我明白你是抱着必死的决心,也想守着郭叔,守着鼎山村这一片安宁净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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