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8章 硕丰(1/2)
五月底的天还是有些冷,但这外界气息根本扰乱不了红楼中的温香软玉情。
馨雪阁是柳示王都舒琉城出了名的花楼,每日来这里听曲玩耍的男人络绎不绝,生意可说是很红火。
但来过这里的人都知道,馨雪阁最出名的不是美人,而是那个卖艺不卖身的女子的琴音。
此女名唤沈银粟,追其过往也是一段唏嘘事,此后再慢慢细讲。
虽说柳示当前国情紧急,但这些国家大事对纵情声色的人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毕竟于他们来讲,只想今朝有酒今朝醉,及时行乐方为真理。
说及此,装饰夸张的花厅内,众人正听得如痴如醉,突然,高阁中惊呼声起,琴音瞬间破了个稀碎。
丫头敲门,“姑娘,有外客请见。”
沈银粟隔着层层珠帘纱幔,坐在案前朝门口看去,“请进来吧。”
将断弦重新续好时,丫鬟已带着那人进来。
“沈姑娘。”
听口音,是****,不是柳示的人。
她合衣坐得端正,双手放在膝上,一动一行倒是有高贵典雅之感,虽处红楼却更似哪户人家的千金小姐。
“这位先生,千里迢迢赶来舒琉,不知有何贵干?”
他递上一封请柬,给旁边的丫头,低头道:“我乃硕丰郡丞林老爷家仆。
我家老爷喜琴,知道姑娘手艺在柳示是出了名的。
过几日是我家老爷半百大寿,因此特来请沈姑娘过府抚曲贺寿。”
接过请柬翻了翻,还真是硕丰林家。
她倒是有所耳闻。
林老爷在边城是个大善人,救人帮人无关己国别国,周边临近县城的百姓几乎都受过他的恩惠,也因此对他尊重有加。
走上一遭也不是不可以,只是目前沣辛坞荣兵力未退,耶古嵘也正停留在硕丰。
她虽是在舒琉讨生活,但并不是柳示的百姓。
所以有关战争什么的,能避则避。
“如今东陆已乱,战场正处在中州一带,贵家老爷此时大办寿席,就不怕出什么意外。”
“这一点我家老爷做过保证,姑娘不必担心。”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小盒子递给旁边丫头,“我家老爷说了,姑娘眼界高,谈钱未免俗气。
小小礼物不成敬意,还请姑娘收下。”
盒中是一枝梨花,细看才发现是手缠发簪。
这门手艺,是坞荣特色。
她拿起来,葱嫩五指轻柔抚过,眼神瞬间浮起一丝伤感。
“姑娘。”旁边丫头催促。
所谓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他送到心头上,哪有拒绝之理,“也罢,这两日没什么事,先生大老远来,也不好拂了意,就陪先生去一趟吧。”
舒琉到边城硕丰,陆路大概要十天半月,但走水路,顺风而下两天两夜就可抵达。
船上的第二日,沈银粟嫌船舱中闷热,出来透气。
两岸风景已不是崇山峻岭,房屋相接,烟火气十足。
丫头小寰寻来,给她披上一件外衣,“姑娘,外面风大,进舱内去吧。”
她笑着摇头,看着沿路风景,过了好久才开口,“小寰,我好像从来没问过你是哪国人。”
丫头不是很明白她怎么突然问起这个,只能如实道:“我不记得了,”
沈银粟叹息道:“真好。”
丫头就更不解了,“好什么?
姑娘今日的话,小寰听不明白。”
她依旧是笑,“我从小被人卖来卖去,大概是幼时过得太苦,有些事都刻在了骨子里,忘都忘不掉。”明明是那么触目惊心的过往,说起来却显得毫不在乎。
“姑娘……”丫头自知嘴笨,也不知该怎么劝,“姑娘是想家了?”
她摇头,“乱世已起,哪里有家?
哪里也都是家。”
丫头还是摇头,“我不明白。”
小寰读书少,只能认得几个字,说些不着边际的话,确实难为她。
沈银粟紧了紧身上的衣衫,吩咐道:“没事,你先进去吧,我一会就回来。”
劝走小寰,她又独自站了好久。
从袖子里掏出那支梨花簪,沈银粟仿佛又陷入了什么悲伤的回忆,眉毛皱起,表情很是隐忍,眼眶泪水翻腾。
幼年时,倒是真有人送过一枝新鲜梨花给她。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久得都像是幻想。
可少年将花簪在她发间时,心尖的颤动还那么清晰,仿如昨日。
江上凉风习习,沈银粟闭上眼睛憋回眼泪。
再睁眼时,她突然看见岸上有一个身影。
岸边巨大的树干支愣起来,铺出一块阴凉。
大概是因为狂风的缘故,整棵树斜横在江面上,生命力过于强大,并没就此死去。
不知长了多少年,竟然比一栋房子还要高大。
此间正值六月初,也不知是什么树,绿叶间盛放着粉紫粉紫的花朵,铺天盖地,怒放争艳十分惊人。
风起时,花瓣漫天飞舞,铺得大半边江面都是粉紫。
白马探头在江里喝水,那人就站在水边抬头看着树顶发呆。
一人在岸,一人在船,都看傻了眼。
眼见着船头驶过,沈银粟拔腿就跑,连着衣服落在地上也没去管。
她一口气从船头跑到了船尾,一路惊动旁人,惹了不少谩骂,但是她都不在乎,只因那岸上的身影,像极了一个久别的故人。
眼见着距离越来越远,她的心也跟着慢慢沉下去。
到底是放不下,才会总认错人。
她喃喃道:“都过去了那么多年,怎么还是看不开呢。”
***
硕丰城中,林府。
耶古嵘见过林老爷,回到房中,就见那白衣女子静静坐在窗前,风拂起她颊边一丝发束,修长五指一揽,低头勾住拂在颊边的发丝。
耶古嵘看得走了神。
妘夭回头,站起身一笑,“你回来了。”
“哦。”他点着头,走近她,“这些日子你回乡,我一直很担心。”
妘夭眼神闪烁,伸手按着他坐下来,“这有什么可担心,我也不是第一次这样来回。”
耶古嵘心疼她,抓着她的手,“你每月奔波,辛苦得很,不如,我上门去提亲。”
“不行!”妘夭一口拒绝,又觉得自己反应过激了些,缓了缓神色,“啊,我是说,我叔叔自己还有很多事,我不想再去麻烦他。”
“可是总这样分别,我舍不得你。”
妘夭低下头,脸上露出个羞涩的笑容,“说什么呢。”一边转过身,面对窗外,表情立刻转变。
上次玉华扶窨出海,她跑出来这一个月一直陪在耶古嵘身侧,安心做起了她温柔贤淑的假身份,前些日听到扶窨从北疆回来的消息又赶紧回了趟天目峰,这又好不容易才撒谎骗过扶窨溜出来。
她担心,每次这样来回跑,迟早是要被发现的。
耶古嵘突然从身后搂住她,吓了她一跳。
这几个月表面上感情虽有进展,但她不确定是不是真的得到了耶古嵘的真心,也不敢与他做什么亲近事。
但此时,他埋在脖颈处,呼吸撩拨,她有些心猿意马,好在定力还不错。
扒开他的手,转身看着他下逐客令,“现在时间很晚了,我也累了。
再说,郡主也在,你留在我这里让旁人知道,让别人怎么看待她。”
他眼神中的火热顿熄,“订婚的事,等拿下柳示,我一定会跟老王爷解释清楚。”
妘夭低下头,没有说话。
这事她本来也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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