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怪大叔
滴笃。
“刚下班,现在回宿舍呢。”
“好好休息。”
憋了半天,陈昜只能回复这么四个字。
因为这两天的突发事件,连着两天两夜,她加起来睡觉的时间还不到3小时。
说不心痛是假的,从昨天开始,他无时无刻不想飞过去,陪在她身边。
但是不行。
陈昜揉着眉心,有些乏力。
阳光洒下来,映着树影,风一吹,飒飒响。
在街口站了一会儿,稍稍控制了一下情绪,他继续往下走,走向那一间在街尾的熟悉的瓦房。
随着城市的发展,这一片的人逐渐往外搬迁,平时走往的人是越来越少了。
不过,倒是显得清净。
陈昜远远地就看见了坐在龙眼树下的‘鹃阿姨’,然后又见到旁边还有一个人。
原本以为是社工之类的,但走进了一看,却是个男人。
穿着不是很讲究,衬衫五分裤加人字拖,看着有些许随性。
他腰间挂着的木葫芦尤其显眼。
褐色的,只有巴掌大小,略显复古。
陈昜靠近了,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这玩意,在这年代已经很稀罕了,城里人一辈子都未必能碰见实物,他也是第一次见。
看来还是个好酒之人。
虽然隔着几米,但淡淡的酒气还是飘了过来。
老人是不喝酒的,因而这酒气的源头不言而喻了。
“阿婆,叫你不要吃那么多糖啦……”
医生?
陈昜见这人在帮婆婆把脉,没有上去打扰,只站在几米外观察。
看起来不像坏人,但看穿着打扮,也不像正经从医人员。
不过亦不能以貌取人,反先入为主的推测,那酒气说不定就是消毒酒精、中医药酒的味道呢?
朋友?
亲人?
访客?
百无聊赖地揣测着,陈昜在一边看着,并不着急。
“没啥大问题,就是有点便秘,回头我让人给你送几剂药……多喝水,多出来走走,晒晒太阳……”
基本都是些医嘱。
陈昜听了一会儿,没觉得有啥毛病。
看来这人还真是个医生,大概就是路过临时过来看看之类的情况。
“记住啊,少吃糖……好啦,有人来看你了……”
等到叮嘱的差不多,这人突然在末尾加了一句,然后转过头来,冲着他笑了一笑,颔首示意。
陈昜微怔,条件反射地点头回应。
稍稍停顿,他迅速回过神来,两大步走了过去,“鹃阿姨……”
喔?
老人抬起头,有些迷糊的样子。
陈昜也没指望她能认得自己,只是自顾说,“是我……”
谁知,老人一副惊醒的样子,咧着缺牙的嘴‘喔’地笑了,“孩子……”
陈昜一愣,有些意外。
然而,下一秒,老人翻翻口袋,手一伸,就掏出了几颗藏了不知多久的变色的白兔糖,“吃糖……”
……
“小兄弟,经常来?”
“没有,偶尔一次半次。”
“喔。”
等到老人累了回屋休息,俩人在龙眼树下站了一会儿,聊了几句。
陈昜也第一次正面端量对方。
四十岁上下的大叔,挺端正的脸,年轻时应该也是小鲜肉。
现在则是显得有些沧桑,没有睡醒或者醉酒刚醒的那种淡淡的没精神的感觉。
不过,两只眼睛虽然睁不开的样子,却很清澈明亮。
给人一种洒脱感,不是被迫洒脱而是真的洒脱的那种。
大部分人的所谓的洒脱,基本上都是被迫的,多少会带着一点丧、无奈、无力……但他身上的感觉却不同。
很难形容,如果真的要做一个比喻……
陈昜想一下,大概就相当于一个正值巅峰的权贵之人激流勇退,归于市井的超然世外的模样。
再具现一点,就好比那个姓马的提前退休去当了教书匠的首富……嗯,人再高一点再硬一点就差不多了。
“先生是医生?”
“谈不上,乡野郎中一个。”大叔勾着尾指掏掏耳屎。
乡野郎中……还蛮新奇的词。
陈昜不置可否,正要随口找个话题然后离开,忽地听到了‘咕噜’一声。
他不由低头看了一眼对方挂在腰间的葫芦。
虽然声音不大,却分明是从里面传来的。
大叔也明显愣了一下,但也就一下,转瞬即逝。
掏耳屎的手指在衣服上擦了擦,看似不经意地看了陈昜几眼,他突然问,“小兄弟,最近熬夜呀?”
“呃……”
“对身体不好呀,还是通宵吧。”
“……呵。”
“有事,走啦。”
“先生……”
“嗯?”
“鹃阿姨,她,身体还好吧?”这话,刚才就想问了,但陈昜隐约有些不安,现在才问了出来。
大叔停住,站了几秒,然后模棱两可地一笑,“人嘛,心放得宽,就好。”
陈昜皱了皱眉。
“要是有病,来昭白街、友美路、德甲医馆找我,见面是缘,免挂号给你打八折。”
踩着人字拖,大叔一手插兜,一手挥了挥,在末夏的阳光下走远,只留下一抹潇洒的掏耳屎的背影。
陈昜在原地站了一阵。
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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